上海是黨的誕生地和初心始發(fā)地。百年來，黨在上海留下了珍貴的紅色印跡，紅色基因深深地融入城市的血脈，鑄造了上海城市精神的紅色之魂。

  今天是上海解放紀念日，我們擷取了相關的書摘和圖片，與讀者共同追念發(fā)生在這座“光榮之城”不能被忘卻的往事。

“光榮之城”，黎明之前

潛伏

中央上海局機關舊址
  位于長寧區(qū)江蘇路389 弄（永樂邨）21號，是一幢磚木結構坐北朝南的假四層新式里弄住宅。1947年至1949年間，這里曾是中共中央上海局的秘密機關所在地。舊址現(xiàn)為上海市文物保護單位。

永樂邨21號的“來客”
  1946年底，國共和談破裂，內戰(zhàn)全面爆發(fā)。為更有力地領導國民黨統(tǒng)治區(qū)人民的愛國民主運動，配合解放戰(zhàn)爭的進行，中共中央決定1947 年1月成立中央上海分局，并于同年5月改為中央上海局，作為黨中央派駐上海，管轄長江流域、西南各省及平津部分黨的組織和工作，于必要時指導香港分局工作的秘密領導機關。上海局由劉曉、劉長勝、錢瑛、張明（劉少文）組成，劉曉任書記，劉長勝任副書記。

  根據(jù)黨中央關于“黨的組織要嚴守精干隱蔽，平行組織，單線領導，公開與秘密分開”以及“高級領導機關更須十分隱蔽” 的指示，劉曉、劉長勝在白色恐怖極為嚴重的形勢下，精心籌劃， 周密選址， 分別在江蘇路永樂邨21號、愚谷邨121號、馬立斯新村、新閘路來安坊等地建起一個個秘密機關。其中，永樂邨21號是上海局使用時間最長的一處。

  1945年，根據(jù)劉長勝的指示，中共黨員王辛南以私人名義租下永樂邨21 號整幢樓房，作為上海黨組織的秘密機關， 并由張執(zhí)一、方行兩家老幼遷入居住，作為掩護。1947年1月以后，此處先后成為中央上海分局、中央上海局的秘密機關，直到上海解放。

  為適應地下斗爭環(huán)境，當時，來永樂邨21號商議工作的上海局領導常常帶些蛋糕或兒童玩具之類的禮品，裝扮作來祝賀喜慶或應邀來參加宴請的客人。

  1948 年七八月間，上海警察局以換發(fā)身份證為名，挨家挨戶地進行戶口檢查，實際上是針對中共上海黨組織的搜捕行動。得知這個消息后，劉曉、劉長勝、張執(zhí)一和張承宗緊急在永樂邨21號匯合，研究對策。經(jīng)商議，他們決定臨時轉移到杭州避避風頭。隨后，佛教居士趙樸初寫信給凈慈寺方丈，稱上海有幾位實業(yè)老板要到杭州名剎來做佛事，請予以接待。

  就這樣，劉曉一行前往杭州，居于凈慈寺中。白天，二劉和二張四人在屋內佯作打牌消遣，實際卻是聚在一起議事。而方行則帶著張執(zhí)一的長女、時年六歲的張紀生在院子里嬉戲玩耍，實為觀察動靜。一行人在寺廟里住了一兩個星期，直至收到王辛南的來信，告知他們上海的戶口大檢查已告一段落，大家這才分頭返回上海。

  這次的虛驚還沒過去多久，揪心的事又發(fā)生了：與張執(zhí)一單線聯(lián)系的一名國民黨人士被捕了。經(jīng)審訊，特務獲知了點滴信息：他與中共上海黨組織里的一位姓張的高級干部（即張執(zhí)一）有往來，這位高級干部說的是湖北話，還是個胖子，家住江蘇路附近。循著蛛絲馬跡，特務們一步步排查到了永樂邨21號。

  那天，恰巧張執(zhí)一的夫人王曦在家。特務進門后，張口就要王曦丈夫的相片，王曦本能地意識到出問題了。她不慌不忙地從鏡臺上取來一張全家福照片交給特務，還告訴他們，自己的丈夫到南京做生意去了。全家福上的人數(shù)較多，每個人的臉不比黃豆粒大，清晰度自然也差。特務們左看右看，也看不出什么名堂，要她去換一張單獨的人像照片。王曦說道：“家里只有這一張照片，沒有其他的了，你們要就拿了走，不要拉倒！”

  對此，張執(zhí)一的女兒張紀生晚年這樣回憶道：“當時國民黨特務有個概念，認為凡是共產(chǎn)黨員都窮得叮當響， 看到我家里有用人和廚師，老老小小一大堆人，條件還算富裕，男主人又是做生意的，所以沒要到照片也就離開了。”

“你們?yōu)橹袊�革命立了大功�。?rdquo;
  上海局成立后，根據(jù)中央關于迎接革命新高潮的指示，進一步在上海、南京、北平、天津等大城市組織發(fā)動了反內戰(zhàn)、反饑餓、反迫害，要求美軍撤出中國的愛國民主運動，開辟了配合人民解放軍正面戰(zhàn)場的第二條戰(zhàn)線。

  解放戰(zhàn)爭勝利前夜，上海局組織和領導了上海工人、學生和社會各界開展反屠殺、反破壞、反搬遷的護廠護校斗爭，成立了一批護廠護校隊伍，保護工廠、學校、倉庫等不被敵人破壞。護廠隊員日夜不離工廠，值班巡邏，其他工人也挾著鋪蓋睡在廠里。當敵人來工廠拆遷機器時，就發(fā)動工人加以包圍。當敵人準備用汽油燒毀江南造船廠時，工人們把汽油換成了自來水。此外，上海局還指示各級黨組織，利用國民黨提出的“應變”口號，發(fā)動各業(yè)工人要求發(fā)應變費、應變米，全面開展儲糧存煤斗爭，使全市工廠、企業(yè)乃至家家戶戶都儲備了大約三個月的糧、油、煤、醬菜，為防止上海解放后出現(xiàn)糧食恐慌，保證人民生活，安定社會秩序和迅速恢復生產(chǎn)，做好充分準備。

1949年5月27日，鮮艷的五星紅旗在上海上空隨風飄揚。我國最大的工業(yè)城市完整地回到了人民的懷抱。此役，中央上海局功不可沒。解放軍進城后，陳毅緊緊握著上海局副書記劉長勝的手說：“想不到你們工作做得這樣細致周到。你們?yōu)橹袊�革命立了大功�。?rdquo;

守護

秦鴻鈞新新里秘密電臺遺址
  位于黃浦區(qū)瑞金二路409弄 （原中正南二路新新里）315 號。1940年至1949年間，秦鴻鈞秘密電臺曾設于此。原建筑已拆除，所在地塊改建為日月光商務大樓。

“只要耳朵聽得見就行了”
  秦鴻鈞是1927年入黨的黨員，1936年曾赴蘇聯(lián)學習收發(fā)電報技術，1937年， 學成回國來到上海做秘密電訊工作，在法租界金神父路（今瑞金二路）148號3樓建立秘密電臺，與共產(chǎn)國際遠東局直接聯(lián)系。之后由于秘密工作的需要，黨組織介紹中央文庫的守護者——陳為人的妻妹韓慧如與秦鴻鈞認識。數(shù)月后，二人因共同的信仰結婚�；楹�，二人在貝勒路（今黃陂南路）吳興里開設一家糖果工廠，后移至辣斐德路（今復興中路）173號街面房子， 開設永益糖果店作掩護。秦鴻鈞白天當“老板”經(jīng)商，夜間在3 樓發(fā)電報。韓慧如則坐在窗邊擔任警戒，一旦發(fā)生緊急情況，就立即通知他做好撤離準備。

  1939年末，秦鴻鈞接到通知，撤銷電臺，離開上海赴哈爾濱接受新任務。1940年，受黨組織派遣再回上海。他把秘密電臺設于中正南二路新新里315 號的閣樓上，建立與中央華中局的直接聯(lián)系。由于革命形勢的需要，情報任務越來越重，黨組織考慮到秦鴻鈞晚上經(jīng)常不能睡覺，白天需要休息，就讓他以失業(yè)者的身份負責報務，韓慧如則以教師身份為其掩護，并任交通員，傳送文件。秦鴻鈞與韓慧如所租的房子條件較差。為了避免燈光露出，秦鴻鈞晚上工作時，就將天窗緊緊地關起來，閣樓的木墻縫都用紙條糊上，以防止電鍵的嘀嘀聲被鄰居聽見，但這樣一糊一堵，小閣樓里就密不透風。炎夏時，閣樓悶熱難熬；寒冬里，小閣樓寒氣刺骨，工作完成后，秦鴻鈞往往兩只手指都凍得伸不直，兩條腿也站不起來。但為了緊縮工作時間，秦鴻鈞經(jīng)常連續(xù)作戰(zhàn)，直到任務完成才站起來活動一下，避免給敵人更多的偵察機會。久而久之，秦鴻鈞患上了嚴重的關節(jié)炎，視力也急速下降。

  有一次，由于工作緊張，連水也顧不上喝，秦鴻鈞口腔潰瘍非常嚴重，嘴上長滿了口瘡，韓慧如勸他去醫(yī)院看病。秦鴻鈞說：“這沒關系，只要耳朵聽得見就行了。”

絕不違背信仰
  1949年3月17日深夜，秦鴻鈞像往常一樣披著厚厚的大衣，走進幾經(jīng)改裝的閣樓開始工作，韓慧如也一如往常，機警地注意著街頭的動靜。忽然，一陣急促的砸門聲驚起了韓慧如。她立馬按照事先約好的暗號，站到床上，猛烈地敲打著閣樓的地板。秦鴻鈞則立刻結束發(fā)報，收拾閣樓。

  但這時，后門被毫不知情的一樓住戶陳老太太打開了，砸門的便衣直接闖了進來，使勁地拍打著一樓到二樓樓梯上的一道大門。韓慧如異常鎮(zhèn)靜，假裝在起床，想借此拖延時間，給秦鴻鈞多一點時間逃離。

  拖延了幾分鐘后， 便衣的叫罵聲越來越大，韓慧如只好把門打開。幾個便衣拿著手槍直沖到二樓，還有幾個喊著要上閣樓。韓慧如又開始假裝找鑰匙，繼續(xù)拖延時間，估摸著秦鴻鈞已經(jīng)離開，才把鑰匙交給便衣。可是誰料想，秦鴻鈞爬上屋頂，準備從這排房子最東邊的曬臺跳下去的時候， 發(fā)現(xiàn)那天曬臺的門不知道被誰給關上了，無法下去。就這樣，秦鴻鈞和韓慧如不幸雙雙被捕。

  過了幾天，四名便衣特務又押送韓慧如回到了這幢房子，希望以她為“魚餌”找到更多的共產(chǎn)黨員。韓慧如就借此機會，以美元為誘惑，以需要向學校請假為借口，讓特務帶著女兒咪咪把“請假條”交給學校的教導主任張瓊，暗示學校的黨員們馬上秘密轉移。

  接著，韓慧如又在敵人的眼皮底下開始第二項秘密行動。她假裝無法忍受女兒和兒子的調皮搗蛋，吵著把他們趕到曬臺時，趁機把放在曬臺的接頭暗號——六根竹竿拿了下來。然而，這次秘密行動失敗了，來此接頭的共產(chǎn)黨員張困齋不小心走了進來，落入了敵人設好的陷阱。

  秦鴻鈞、張困齋、韓慧如三人被分別關在監(jiān)獄中。國民黨特務把秦鴻鈞綁在老虎凳上，把他的腿打得變了形，血水把衣服和血肉模糊的身體粘在一起。上完老虎凳，又用辣椒水往秦鴻鈞和張困齋的鼻子里灌。秦鴻鈞的肺部被辣椒水灌傷，一口口吐著鮮血，張困齋也被灌傷，不停地咳嗽。但是不管敵人如何折磨，兩人都不吐露一點機密。他們早就做好了為革命赴死的準備。

 敵人看到在秦鴻鈞和張困齋身上無法套出情報，就轉向韓慧如。但無論怎樣威逼利誘，韓慧如也依然堅稱毫不知情。深夜，待看守的敵人睡著了，秦鴻鈞輕聲對韓慧如說：“看樣子敵人是不會放過我的，我犧牲了，你要……”韓慧如知道他是希望自己繼承他的事業(yè)，因此堅決地回答：“你放心，我有這個決心，我還要把孩子帶大成人。”就這樣，秦鴻鈞、張困齋、韓慧如三人用言語、肢體動作相互鼓勵要堅持，不能違背自己的信仰。

  1949年5月7日，秦鴻鈞、張困齋等革命者在浦東戚家廟被殺害。5月25日，解放軍兵臨城下，看守監(jiān)獄的敵人都悄悄地溜走了。韓慧如與獄中其他同志趁敵人抓緊逃命無暇顧及關押革命者的空當，砸開腳鐐手銬，沖出了監(jiān)獄大門。

  6月20日，人們在浦東戚家廟旁邊挖出了秦鴻鈞、張困齋，還有先前被捕的中共秘密電臺報務員李白等烈士遺體。他們犧牲在了黎明到來之前。


歡慶

綺云閣——上海解放時南京路上第一面紅旗升起處
  位于黃浦區(qū)南京東路635號永安百貨公司頂樓。1949 年5月25日， 為迎接解放軍的到來和歡慶上海解放，永安公司的中共黨員趕制了一面紅旗，插上了綺云閣。這是上海解放時南京路上升起的第一面紅旗。

  1949年5月25日，天蒙蒙亮，黃浦江上的太陽已經(jīng)耐不住性子，急著探出頭，照耀這片大地。永安公司的四名中共黨員雷玉斌、黃明德、樂俊炎和唐仁開始忙碌起來，他們或是巡查商場各個樓面和主要入口，嚴防特務進出；或是緊張地刻寫蠟紙，油印宣傳品迎接上海解放；或是在一幅巨大的白布上用毛筆抄寫《中國人民解放軍布告》， 準備在上海解放時將它高高懸掛在公司大樓面向南京路的墻上。

  正在大家忙碌著歡迎解放軍時，有人提議，是不是可以用升紅旗的形式歡迎解放軍的到來！大伙兒一想，一致認為這是個好主意，一則紅旗是解放軍的象征，二則紅旗更可以告示人們勝利的曙光就在眼前。主意拿定后，大家從公司找來了一塊大紅布，趕制出一面紅旗，而且還決定將紅旗掛在綺云閣上。

  綺云閣是永安公司樓頂一座巴洛克風格的三層塔樓，與先施公司的摩星樓遙相呼應，是南京路上的制高點之一，也是當時鳥瞰上海全景的最佳去處。在綺云閣上懸掛紅旗無疑是最醒目的，當然也是最危險的。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，永安公司的四名青年黨員收拾好行裝，冒著槍林彈雨爬上了塔樓，準備把紅旗掛在旗桿的鉤子上升起。但爬上去后卻發(fā)現(xiàn)鉤子掉了，上面窄小的空間根本站不住人。

  此時， 解放上海的戰(zhàn)斗還在激烈地進行著，控制蘇州河阜豐倉庫的國民黨殘敵發(fā)現(xiàn)了綺云閣上的人影，便向綺云閣方向一陣掃射，幸好距離較遠，子彈沒有給年輕的黨員們造成傷害，只在北側的墻上留下一排彈痕。黨員們沒有被嚇倒，而是急中生智，找出一根消防皮帶來。樂俊炎趁著機槍聲暫時停歇，用皮帶將自己和旗桿綁在一起，騰出兩手，將紅旗系上旗桿。

  終于，南京路上升起的第一面紅旗在空中飄揚起來了！之后，短短幾個小時里，在南京路上的新新、大新、先施、國貨等幾大著名公司大樓上，在海關大樓、中國銀行大樓等外灘標志性建筑上，一面面紅旗冉冉升起，紅遍了上海城。

  【原載于《解放日報》5月22日11版。文字來源：《光榮之城：上海紅色紀念地100》】

《光榮之城：上海紅色紀念地100》
中共上海市委黨史研究室  編
馬婉  張鼎  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