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1月5日是趙樸初先生誕辰110周年。《上海灘》第11期刊登鄧偉志的回憶文章,披露了幾件鮮為人知的往事,摘登如下。
言行感染臺灣高僧
臺灣有位中年高僧,熟讀經(jīng)書,口才流利?上^高估計自己,待人欠謙恭,有時甚
至失禮。
一次,他從上海到北京,去醫(yī)院看望正在住院的趙樸初先生。
樸老早早地站在門口恭候。他見樸老衣著樸素,病服還少了個鈕扣。在交談中,他深感樸老對佛經(jīng)的研究比他精深得多。交談結束后,幾位僧人合影。樸老非要讓這位比他小三四十歲的臺灣高僧坐中間上位不可。這完全出乎臺灣高憎和其他僧人所料。聽說,臺灣高僧回到賓館后,半天不語,好像在思考什么。到吃飯時,這位高僧一出來就說:“我佩服趙樸初先生!我佩服趙樸初先生!”
回臺灣后,高僧一改過去目中無人的缺點,講經(jīng)時口氣也謙和了許多。幾年后,與高僧同行的臺灣其他僧人告訴我:“那位僧人的進步,歸功于樸老的無聲教育。魅力是教科書,不批評勝于批評。”
給“一方諸侯”講典故
民進中央有次開常委會,司機去接外地來的一位常委,沒有接到。這給那位常委帶來很多不便。那位常委幾經(jīng)周折坐出租車來到會議報到處后,大發(fā)雷霆,說:“大小也是一方諸侯,派個車子接一接還不夠格嗎?”大家跟他解釋,是去接了,但沒接到。他聽不進去。那位沒接著他的司機十分委屈。他說,他一直等到這個航班的乘客全部出來,仍不見那常委的蹤影,才空車返回的。司機見這位常委發(fā)火,嚇得不敢出來。
這位常委工作能力很強,威望很高,對社會做出過很大貢獻。兩位元帥、一位副總理都是他的學生家長,元帥對他都很尊重,可是,他就是脾氣大了點。到第二天快開會的時候,這位常委還在講“不接他”的事。
這時,樸老朝我說:“你知道上海附近有個滸浦鎮(zhèn)嗎?”我說:“知道。”接著樸老又對大家說了“滸浦”的“滸”怎么個寫法,然后講了個掌故:“誰都知道‘滸’應讀hu,不應當讀xu。為什么人們都稱‘xu浦’呢?因為皇帝到滸浦時把‘滸’讀成了‘許’。過去皇帝是沒有錯的;实壑v‘許’,一直到現(xiàn)在都讀‘許’。其實皇帝會出錯,我們這些人也會出錯。有錯要改,有時也得原諒。”
那位常委聽了,便不再說什么,安心開會了。
忍與不忍識大局
樸老在戰(zhàn)爭年代一直從事慈善事業(yè),救助難童、難民。在他收養(yǎng)的難民中有不少后來成為中共優(yōu)秀黨員,有的還成為中共上海市委書記。
在上世紀40年代,正當樸老為新四軍運送藥品支持抗日戰(zhàn)爭和人民解放事業(yè)的時候,他家鄉(xiāng)的人卻把樸老的母親當作“反動派家屬”來批斗。在翻山越嶺把樸老的母親押送區(qū)里的路上,兩名押送人員把樸老的母親推下懸崖。兩人輕松返回,竟然恬不知恥地聲稱是樸老母親自己掉下去的。樸老雖然不了解母親死亡的內(nèi)情,但是,當他這位孝子知道母親是因自己而被當作“反動派家屬”來斗爭時,他心如刀割,但他還是顧全大局,繼續(xù)為黨工作。
可是,樸老在重大政治原則上、在維護國家利益方面,寸步不讓。有一年,他在印度開會,達賴突然出場。樸老立即離會,以示抗議,受到陳毅的贊揚。
“人間佛教”的倡導者
由于我了解樸老的政治身份,因此曾對他是不是真正信佛打個問號。
1988年底,分管統(tǒng)戰(zhàn)工作的政治局委員習仲勛宴請新當選的民進中央主席、副主席。飯桌上,我特別留心樸老的飲食。服務員每送來一道菜,樸老都要仔細觀察一番以后才進食。我相信他是真正的居士。后來又看到,他面前有兩盤菜沒動過。眼光敏銳的習仲勛注意到了,馬上低聲關照服務員:“告訴大師傅,對樸老的菜要嚴格把好關。”
在后來的頻繁接觸中,我深知樸老不僅精通佛教典籍“經(jīng)、律、論”,而且還發(fā)掘、搶救、整理過《乾隆版大藏經(jīng)》經(jīng)板。他大力倡導“人間佛教”,主張“解行并重”,“人成佛成”,成佛在人間。我親耳聽樸老把“普度眾生”解釋為“為人民服務”。他極力宣傳,并身體力行愛教愛國。他是宗教改革的領路人。